“也就是说，没有办法了吗……”

“……”

“大概、还有多久。”

“……”

妈妈也停了下来，我也停了下来。三个人就这样站着，不需要人说出主角是谁——这完全是不用质疑的伤悲。

——死气沉沉。

“不久，不多了，不长了。我早不到任何方法——能好好的和你说，反正！反正情况就是这样！我们……我们本身就已经说过了，根本是不可能治好的！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不听呢？我不知道你们这么想，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但是医院不只是你一个病人，我们也不想再浪费任何资源在无底洞——”

医生停了下来。

“……”妈妈……

妈妈低下了头，明明她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我罢了——她的眼睛中有着一种忧伤的淡蓝色，美丽的淡蓝色在泪水中显得耀人。

“……抱歉，我过火了。”

妈妈没有说话，头微微的低了下来，我见不到她的脸，但知道依旧感受到了她的心情。

“……她已经活了很久了，比一开始的预计。我、、我很抱歉，身为她的主治医师说出这样的话……”

“钱什么的好说，外国的药可以吗？”

“这不是钱的问题，多么多年我们也知道了你是不怕什么钱不钱的，但……但是已经够了。”

这次妈妈回答的很快，语气有些吓人：“什么够了？”

“……”他不说话了。

“说话啊？你说话啊？什么够了？到底什么够了？说话——”

“好了！”医生的声调令我颤了一下，“最近好好过，她是不是已经去上学了？让她出去吧，见见外面，趁现在。”

“‘趁现在’……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明白点，你……你……”妈妈的声音变得沙哑。

他们，都不说话了。我站着，也不说话了。

只有妈妈的身影在轻微抖动。

空气……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的空气，一切声音都无法传播。一种无法用语言所表达的情感在我们之间传开——这之间不需要空气来媒介，那悄无声息的悲惨与绝望不会善罢甘休。

“？”妈妈还是注意到了我。她的眼睛在四周徘徊，最后瞄到我，看向我，颤抖的眼神看着我。

绝望、迷茫、痛苦、凄凉、苦涩不堪。

我被那个眼神吓到了，很对不起的倒退了一步。

妈妈愣了一会，嘴角抽搐着，她冲过来抱住我，双手的力气大的惊人。我的鼻子不知道是为谁而发酸，她的样子则变得狼狈不堪。

“对不起、对不……”

妈妈哭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妈妈哭了。但其实我根本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就连我自己的语言也要出了问题。

“我吗？是、、在说我吗——妈妈，我还能在这里……吗？”

我知道是我，我当然知道，一切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但还是接受不了。

我的腰被妈妈抓的生痛。

我也跟着哭了，鼻子发酸着，眼角也有暖流，嘴角在自己向下，一切的一切来的没有征兆的降下了神召。

妈妈的双手抓的我的背发痛。

我没有回应母亲，双手垂在空中。

那是什么意思呢？那或许就是在告诉我，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吧。但这件事我早就明白了，但是当这件事真正的在你面前被宣告时，心理明白却身体不清楚。

是啊，我明明才和大家一样的上学，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有自己喜爱的事，有了之前不同的体验，有了身份，有了书籍，有了他。

然后呢，你好，你已经没有时间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我不配吗？我不应该吗？我不能活在这里吗？人生的意义在哪还没有被发掘，我却已经时日不多了。我的胸口好痛，我的心脏还在跳吗？

你好，心脏，你在为谁而努力啊。

是为了我吗，是我吗？

妈妈就这样抱着我很久很久，直到我睁开了她的双手，跑了出去，飞快的跑了出去。

外面好热。

好热，今天真的好热啊。

我似乎听到了蝉鸣。

真的好热……

我不断地奔跑着，我不敢看向身后，我不敢面向前方，我不敢停在脚下。

在我停下来后，是一个连我都不认识的地方。周围是街道，是十字路口，是红绿灯，是人群向我冲来——我却在这个时候见到了他。

那可真是，命运。

他穿着学校的制服，和其他男生一起在路上，他在笑着，笑的开朗，他的朋友也在笑着，他们玩闹着，走在大街上。而我只是在旁边看着，他现在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哪怕我死了，现在死了，立马就死了，他也不会知道的——他不会知道那个喜欢她的女生已经正在死亡的边缘。也不知道我和他已经去了不知道多少的地方；即使我的尸体就在他的旁边，就在他的脚下，他也不认得我，不知道我，不认识我；我只是过客，我什么都不是，没有都带不走，什么也带不动。

风刮来了热辣，我的眼泪滚烫着。

走在街上，人们与我反着方向；等公交车的大人，追逐的孩子，婴儿伸向母亲的手有着无限的生命力，无助的我有什么价值。

等到太阳下山了，在远处，我见到了母亲的影子。

她跑过来，只是抱着我。

我……浪费了这个世界多少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