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5年冬,康沃尔郡
暮色中的德雷克庄园像头搁浅的钢铁巨兽,哥特式风格尖顶刺破铅灰色云层,锡银铁窗上凝结的盐霜泛着颗颗晶粒的寒光。
爱德华·德雷克站在东翼塔楼的观测台,机械义眼的青铜镜筒扫过荒芜的庄园领地——曾经种植着康沃尔郡最茂盛蔷薇的花园,如今只剩下焦黑枝干扭曲成深潜者的触须形状;
马厩里父亲驯养的阿拉伯战马早已化作白骨,眼窝里却诡异地生长着齿轮状的真菌群落。
管家奥利弗端着银质托盘的手在颤抖,锡兰红茶的香气与地下室飘来的腐臭海腥味绞缠成令人作呕的混合物。
"少爷,掘墓人已经准备好了。"
他刻意回避着墙面上那些随月光变形的肖像画——历代德雷克家主的瞳孔在入夜后会渗出黑潮黏液,沿着画框淌成《死灵之书》的禁忌段落。
……
掘墓人里最年轻的那个突然跪倒在地,眼球突出眼眶,虹膜上浮现出康沃尔郡海底的实时影像:
二十七具无颅尸体正在暗流中悬浮,它们的骨骼异化成钻头,凿击着海床下的岩层。
爱德华果断扣动左轮手枪扳机,合金子弹贯穿青年额头的瞬间,那些海底尸骸的投影如退潮般消散。
“继续挖。”
他能清晰感受到墓穴深处传来的震颤——那是埋藏了八年的黑潮在尸骸深处苏醒的征兆。
或许这就是德雷克家族的宿命。
…………
爱德华的袖口沾着父亲的血。
十二月的寒风在康沃尔郡悬崖下方呜咽,这间嵌在地底矿洞深处的解剖室,两侧二十七盏鲸油灯在黄铜座上诡异地静止燃烧着,八盏黄铜蒸汽灯在穹顶投下蜘蛛网般阴影——他记得三个月前离开时明明是九盏。
"父亲,您连死后的光影也要计算吗……"
爱德华·德雷克手指在父亲心脏处的缝合线上停留了半刻。
手术刀划开苍白皮肤的瞬间,爱德华的瞳孔骤然收缩。
本该是鲜红的血液在皮下泛着水银的银光,粘稠的液态金属顺着刀锋蜿蜒而下,在石台上勾勒出类似齿轮咬合的纹路。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撞到了身后的蒸汽灭菌器,铸铁管道发出沉闷的嗡鸣。
墙壁上的气压计突然开始疯狂旋转,指针在"暴风雨"和"绝对静止"之间来回跳跃。
"冷静,爱德华·德雷克。"
他对着空气说话,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形成诡异的回声。
"你解剖过深潜者的胚胎,处理过修格斯分裂体,甚至帮皇家海军做过机械乌贼的神经接驳..."
当第三根肋骨被移除时,深于地下用生物骨骼和贡银合金堆砌成的墓墙里传来管风琴般的共鸣。
威廉·德雷克的眼眶突然喷射液态黄铜,这些金属在空中凝固成一个个微型齿轮,滚落在地面组成《黄衣之王》的机械乐谱。
爱德华的面罩镜片开始结霜,他看见父亲的肝脏正在量子化,每颗细胞都呈现不同时间线的自我。
父亲的胸腔里没有心肺,取而代之的是由青铜齿轮与陨铁管道构成的机械装置,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多面体结晶。
那些流转着星云般光晕的切面上,密密麻麻刻着微缩的拉丁文字——他在图书馆见过类似的符号,那是《阿尔哈兹莱德手札》中的禁忌内容。
实验室的铜制通风管突然渗出黑色原油,这些黏稠物质沿着《黄衣之王》第三幕的乐谱纹路流淌,在爱德华脚边汇聚成深不见底的阴影——祂藏了进去。
“原来如此……”
爱德华·德雷克用手抱起完全结晶化的心脏。
“这就是您留给我的遗产,属于德雷克家族的光辉!”
……
两小时后,在康沃尔矿井
陨石碎片在爱德华掌心发烫,那是父亲临终前攥紧的黑色石块,表面布满血肉组织的分形纹路。
“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我,我们,都没有选择了。”
……布莱克祭司剖开他的躯体,将液态金属浇灌在爱德华裸露的脊椎上。
这种从古尔莱亚海峡陨石中提炼的活体金属,正在吞噬他最后的人类神经节。
“古老者啊,赐予他钢铁的脊梁!”
祭司的颂词引发矿井共振,岩壁渗出带着荧光的黏液经过他的影子。
在康沃尔矿井最深处,爱德华将陨石碎片植入自己的第三腰椎。
陨石碎片在祂的见证下,血肉本质被污染扭曲。
黄铜化的骨骼从切口处增生,发出齿轮咬合的金属摩擦声。
当他试图站立时,新生的机械神经与肌肉纤维交织在一起,血肉被扭曲,本质被改变,黄铜漫布全身。
管家奥利弗的惨叫从地上传来,伴随骨骼碎裂的黏腻声响。
但片刻后,黑潮褪去。
今夜,是安宁的康沃尔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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