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语:
“坟冈阡陌,冢中枯骸;黄仙作揖,讨封人哉;去者莫应,来者莫猜;
四野起庙,各怀鬼胎;喜娘升棺,白头千载;稚骨哀踏,福泽百代。
莫回首,两肩命火,魂轻拍。阴阳倒,人畜难分,面色骇。
生难返,万里关山,归乡来。地宫落,皮囊追魂,今朝开。
唢呐一响,夫妻拜,无声吹彩。
窥镜一望,心肝肺,七窍安在?
孤注一掷,投盅起,丧命偿财。
高冠一戴,残灯摆,怎渡苦海?
九州一司,雄鸡唱,天地大白。
当堂一拍,群雄盖,谁人可敢? ”
…………
"军队与警察守护着这个国家的白昼,我们则守望黑夜。"——九州夜巡司,盘古。
“神话,只不过是一种主观的历史。”曾有人这样告诉我,那时的我嗤之以鼻,只觉得是无用的废话。
不久之后,那个喜欢卖关子的男人却又坐在了我的面前:“你说,当人类仍处于蒙昧与蛮荒中时,他们会如何理解如今的远程通讯,超音速行驶?”
直到现在,我还依稀能记起他隐藏在镜片后似笑非笑的目光。
千里眼、顺风耳、缩地成寸……我的脑海中瞬间划过几百个名字。是的,当科学超出认知时,科学也可以被赋予神性。而较之普通信仰,科学性宗教最为明显的特征,便是——一切都能够应验。
无视你所了解的概率,你所认为的规律,就像,真正的神迹一样。
但这些故弄玄虚、抓人眼球的言论如今在网上已是陈词滥调,在各种所谓的民俗学家、专家、大师的渲染下,门口的大爷,出租车司机都能给你胡侃几句。
在大娱乐时代(你要是称之为大弱智时代我也没办法)的群魔乱舞中,这种神神叨叨的氛围显然不符合他一贯以来的高知形象。
我不由地皱起眉头:“所以你想说明什么?传播什么科技复古学说,还是想论证古代真的存在什么恒星级文明么?”
他并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自顾自地点起了一支香烟,升腾的烟雾让我再难以看清他的双眸。
“那你说,如果用现有的科学还是无法解释那些现象呢?”他咂了咂嘴“那么,放在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其一,古代真的有超越目前科学水平所能认知的文明存在”
“其二,古代真的存在某些东西无法用科学去描述。”
“你觉得哪一种更离奇,更可怕?”
他少有地以如此严肃的语调和我谈论一个问题。一直以来,他给人的印象都是博学,神秘,四处游荡,游手好闲。
就像一座封存了千年的酒窖,门外的你能闻到其中的酒香逐渐发酵,氤氲,却不知道打开门后面对的是仙浆玉酿,还是一片黑暗。(注:此为其自称)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不是,老师。你这种人要是都信这玩意了,那我还上学学个嘚儿啊。”┐(´-`)┌
“就跟门口内东北的看门大爷似的,年轻时山里见过几个破屋子,现在喝了酒就非得跟人叫唤说见过鬼村。”
他嘿嘿一笑,没有说话,而是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事情,顿时,钢与火碰撞的铿锵声如骤雨般响起。而我依然在喋喋不休的批判着他的慢脚观点。
“至于你说的这些,完全有可能是以前哪个倒霉蛋出去没找到食物,回去就跟酋长吹,说几个长着几个手几个脑袋的神下来把他猎物抢了,部落里的人也就这样信了,一代一代传了下来。”╮(╯_╰)╭
他沉默片刻,又深吸一口快要燃尽的香烟,再将烟雾缓缓吐出:“你说的是一种可能,但这,真的是真相吗?。”
见他依然执迷不悟,大有一条道走到黑的趋势,我也丧失了今天和他交流的兴趣。催促到:
“这你得去问原始人。我内煎饼果子啥时候好,老师你快点,欸,还加个蛋嗷!”
他在恍惚了一刹那后,又回归到了日常的爽朗之中“得嘞,快的很!”
是的,(前)神秘博学人民教师如今转行一跃成为基层碳水食品营销行业购买能力调查员,或称小贩。
我一直也不明白,为什么手持多学位的大佬要辞去工作出来卖煎饼果子。但他做的确实好吃,果然有实力的人在哪里都是有实力的。但这也让我对我的就业前景不禁陷入一阵悲观。(后来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临离开时,他熟练地将塑料袋打个结,放在了我的车篓里。“嘿,趁热吃哈!”我在车后视镜中看到了他向我挥手的身影。“对了,我给你送了个肠,你回去也好好想想我的问题!”
他给我留下了太多的问题与谜团,有很多哪怕是许久之后,我都不能解答。
第二天的夜晚已悄无声息地渲染过天边,而我才刚刚从学校的晚自习中脱身。带着我苦心思考一个课间的答案回到了煎饼铺,并寻思着今天能不能再整一根烤肠,却赫然发现煎饼铺已是人去楼空。
没有告示,没有电话号码,只有一个空荡荡的面铺,与角落中零散的烟头。
我没有料到,昨天是我们此生最后的一次会面。迷茫的烟雾与饼铛升腾的热气,又让他在记忆中是那样的模糊不清。
而他的问题还在忧郁中一遍一遍地低语:“回答我,哪种情况,最离奇而又最可怕?”或许这个问题在未来能被刻在历史的丰碑上,但绝不是现在。
无所谓的,现在的我已经能回答这个问题了,以他想要的形式。
曾经的我选择了第二种,毕竟科学所不能形容的,便是鬼神。这对于一直受到的是科学教育的我来说,的确可畏。
而现在,当我已习惯了使用科技,甚至那些异常的生物(如果能被称之为生物的话)去对抗异常后,我才能理解这个问题背后的深意。
能让一个人类只配瞻仰的,如此辉煌而伟大的前文明消失地无声无息的存在,才是人类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愿意牺牲自我去探寻真相,守望黑夜的人终究太少,夜色中横行的魑魅魍魉却又太多。
幸运的是,他是那群守望者中的之一,不幸的是,他却又是其中的佼佼者。
总之,一个吊儿郎当的大叔,系着白色围裙,带着几十块钱的表,你却可以在他的背心下面发现价值几十万的器械,以及收摊后即将要在别人脸上留下的意大利手工小牛皮靴的鞋印,这就让他的身影逐渐扑朔迷离……
他到底是谁?黑夜中的守望者,校门口的卖煎饼大叔,自己的引路人,绝对的忠诚派和部门的背弃者……无数的细节与言语交织,融合,却依然难以勾画出他的背影,宛若撕裂的两个部分。还是现实与虚幻淋淡了他的轮廓?
“他叫雨燕”再之后,从财务部的I-02小队的队长,貔貅口中,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称,哪怕是一个代号。
“很平凡的一个称呼,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貔貅一边低头同时计算着几十个账目,一边心不在焉地与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他自己选的?”我顿时感到有些许惊讶。我本以为这样的男人会选择什么“凤凰”,“不死鸟”这样和他一样拉风的称号,才能配得上他的实力与职权。
称号,在这黑白颠倒的世界中,也不出意外地渲染了一层又一层的光辉。不同于白昼下的什么“没头鬼”,“摸着天”这种一看就带有黑恶性质的称呼,在黑夜中,称号就是身份与职责的象征。
例如掌管财务的部门I-02“貔貅”、I-03“金蟾”,他们的干员都拥有着关于财务方面的超人天赋,或者能使用有相应能力的异常。
但只有他们的总长能被尊称为“貔貅”或“金蟾”,其他干员则会被称为I0201、I0301等。在这里,所有人都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字,一台巨大的暴力机器上的一个零件。
至于我,C-02小队代理队长,“白泽”。所有队长中的最废,没有之一。
我所在的C-02负责对异常资料的收集、分析与整理,必要时也会跟随外勤人员或特遣小队执行临时外勤任务。
而我,哪怕是作为一名半内勤人员,也因为接近正常人的体质而被认定为脆皮,在机构内废名远扬。我甚至十分怀疑自己能否打赢,啊不,偷袭成功这位正在全心全意计算的萝莉小姐。
“他说他是一只鸟,永远也不能休息,不能下落,当他落地时,就是他殒命的时候。”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为机构物色新的血液,这条隐形阵线,埋葬了太多无名英雄。”
“你也是他所选中的,并且他一反常态地在三皇面前对你大力称赞。嗯...十分肉麻。后来青龙是这么告诉我的。”
两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一句话中,让我的心脏仿佛被攥住,随后而来的是缺氧与窒息,耳膜的嗡鸣。
貔貅小姐似乎没有看出我的情绪起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所以,你才能火线升职,成为部门历史上最年轻的队长。”
“而你的成绩,至少在业务能力这方面,也表明他的眼光并无一丝差错,你的确配得上那些盛誉”
“他最终落下了吗?”问题在口中千转百回,心中的答案早已不言而喻,却靠最后一丝幻想将它束缚于唇边。
“别...请不要说了”我打断了她,只感到内心无边无际的无助与迷茫正在缓缓吞噬我。
貔貅小姐也将头从庞大的表单中抬起,房间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那并不是你的错,即便是三皇在场也无法挽回那时的局面。”
“现在,小泽只是需要一些睡眠。那么拜托了,茯苓小姐。”
什么茯苓小姐?我惊愕地回过头,却发现背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名医务部干员。
一阵熏药香传来,然后两根手指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轻柔却坚定地点在了我的内关,神门等几处穴位。我只来得及看清一袭白袍,便感到头脑一阵昏沉,然后双眼一黑,不省人事。
“医务部大多数干员都喜欢用药材自称,而不是冰冷的数字。”
“在与死神赛跑的过程中,也应该允许存在有人类的小小温情。”
“我们也是……”
……
最后一棵遮蔽视线的参天巨木被回忆硬生生压垮轧断,倾坠而下的纷杂思绪如乱蝶飞舞落下。
在梦中,我又见到了雨燕。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究竟是谁?你那天之后去了哪里?……问题千绪万缕,思绪却杂乱无章。
我知道他当时所不能回答的,此时也不会有所结果,所以我们只是彼此对望着,恰似那个离别的夜。
“不是,老师,你图什么啊?”我好像曾经问过他这个问题。
妈的,我想不起来他的回答了。
画面一转,我推着他的小车,手拿饼铲,慢慢行走在街道上时,我才想起了他那时的回答:“有的时候,除了激情四溅的岁月,与日复一日的麻木,我们也要尝尝四方风味,看看人间烟火。”
是这个吗?就当是这个吧。
您看,夜色难免黑凉,但我们仍在前行,背后是万家灯火,前方是曙光万丈。
“白泽,白泽…!”从远处的黑暗中模模糊糊地传来呼唤的声音。
“靠,这里到底是哪里?”仅仅是一瞬间的恍惚,我便意识到了我现在可能深陷囹圄,幻境等情况,但绝不可能是上层现实
“现在,醒来。”
叶尖上的一滴水落入池塘,激荡起层层涟漪,便又汇入其中,无影无踪。冥冥中似乎有谁推了我一把,我于是又再次回到了这个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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