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马克特部落

不一会儿,森林中的工作全部完成。那些尸体被埋在营地一个较为宽敞的地方。在尸体前面竖起一截又一截的木棍,虽然没有刻上名字,但总归算是一个可以凭吊的墓碑,给这些无辜的冤魂一个安息之地。

摇光从外面的森林里转悠一圈后,干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不一会儿,他就带着几只肥硕的兔子回到了原地。

众人重新集结起来,往远离森林深处的方向走去,回到早晨遭遇战斗的地方。那里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处理——摇光成人礼的目标,此时那只熊仍然孤零零地躺在那里。虽然熊身上被打了好几个洞,看起来不像是用手枪打出来的,但正如磐石说的那句话,如果他硬说是自己打的,那其他人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来。

当然,这么大的一只熊,在森林里这种根本无法行驶车辆的环境中肯定是带不回去的。不过成人礼也不要求把熊带回去。自有熟练的猎人用猎刀将熊皮小心翼翼地剥下。虽然因为斑鸠帮,这个熊皮早已不完整,但它泛着血色的皮毛还是让唐吉诃德和梅洛尼一阵反胃。不过,摇光这次出来也不算是没白来,他最初的目的也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完成了。

一群人就这样押送着斑鸠帮的人,携带着从斑鸠帮营地里拿来的几箱财宝,满载而归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此时,太阳也逐渐下山。从树林缝隙间看见的金黄天空已经染红了一片。而今天经历的各种各样的事情,萦绕在所有人的脑海中。暂时的放松让他们所有人都不由得叹了口气,仿佛自己的灵魂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片傍晚的闲适氛围中。

唐吉诃德兴高采烈地拉着摇光聊起天来,想要让摇光给他讲讲自己部落的事情。一旁的梅洛尼并不擅长这种气氛热烈的场合,只是走在他们身旁,一边仍然小心地打理着自己因为刚才的折腾而有些脏乱的衣服,一边仔细观察着狼狐人士兵身上背着的步枪以及各种服装装备等,试图能够更加深入了解马克特部落的细节。

看唐吉诃德这么好奇,摇光在路上也就讲起了部落里的一些趣事,包括童年时在森林中打猎的经历、与其他部落冲突过程中的一些惊险刺激……当然最多的还是给唐吉诃德讲这片森林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摇光毕竟是在这片森林中长大的,这片森林的每一片区域、每一座山、每一条河,基本上都留下了属于摇光独特的烙印。说起摇光和他的兄弟姐妹自幼长大的经历,摇光充满了幸福的回忆。唐吉诃德在一旁也流露出一丝羡慕。

大概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周围的视野逐渐开阔起来。周围的树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开阔的农田。

但毫无疑问,众人并没有走出这片森林,毕竟弗里斯特的茂密原始森林横贯整片大陆。不过,这片区域的树木已经被改为了农田,一股颇具亚热带气候的类似于水稻作物的甜蜜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此时正值早春,一片翠绿的颜色,使得众人瞬间感觉回到了文明社会。道路也逐渐变得宽敞起来,沿着道路延伸向两岸的农田,无限地延展开去。

由于森林已经被改为农田,天空没有了树叶的遮挡,周围的天空反而变得更加开阔。即便已经被夕阳染红的云朵,也在这片深蓝色的天空中显得格外醒目。

在远处,一些青灰色的砖垒起来的房子坐落在农田之间。虽然装饰着原始部落的风格,但看起来其建筑结构已经相当成熟,既承担着农夫居住的小屋的功能,其厚重的墙壁、狭窄的窗户以及方方正正的外形,似乎也承担着某种类似于守护这些营地的堡垒的作用。

“这里就是马克特部落。”摇光说道。

就连梅洛尼都有些惊讶,“你们已经进入了农耕社会?”

摇光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毕竟如果仅仅是靠在丛林中打猎的话,是不可能养活那么多人的。”

继续往前走着,一片由粗实的木桩围起来的城镇浮现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之前他们所见到的是马克特部落的外部用于提供粮食的农田,而内部才是马克特部落的真正所在。

三四米高的粗壮树木尖头削尖所形成的围墙之上,木头与砖石混合而成的瞭望堡垒里有士兵正在站岗。不过这里并不像军事要塞那样戒备森严,城门照常开着,显示出这个如同独立城邦一般的部落独特的氛围。磐石和站岗的士兵简单交涉后,一行人便没有任何阻碍地进入了城内。

城墙之内,道路被某种类似水泥一般的材质铺就,看起来光滑而平整。周围全部都是两三层的由砖石搭建起来的小楼。虽然看起来并不像其他自然形成的城镇那样杂乱无章,而是整齐划一,但唐吉诃德和梅洛尼二人眼里,却也足够令人惊讶。

深入城镇,建筑物排列如同棋盘上的线条一般笔直,四通八达。仅仅走过一条道路,便可以隐约窥见这个城市的全貌。除了有平整统一规划的小楼所构成的居民区以外,还有更大一些建筑构成的类似于部落的办公地点之类的区域,以及看起来更加宏伟的似乎是工坊一般的存在,高高的烟囱升腾着向外溢散着炽热的火焰与黑色的浓烟,显示出这个原始部落似乎也拥有着一些不容小觑的工业能力。

但唐吉诃德和梅洛尼二人惊讶的并非是各种各样的建筑,而是这个部落整体的氛围。

在道路两边,各种各样的摊贩在统一的摊位上售卖着属于自己的东西,其中以部落的土特产为主。不同服饰的土著狼狐人都在这里交换着,似乎是属于他们自己部落的特产。马克特部落不仅是一个独立的政治实体,在整个狼狐人森林中还有着类似于贸易集散点的地位,使得这里的商贸异常繁忙。

并且让二人更为惊讶的是,这里除了不同部落的狼狐人商人之外,居然还有人类商人在这里做生意。但毫无疑问,并不是用什么世界大战的退役枪或者一些土著人不懂的玻璃珠子来骗钱这样的套路,相反,由人类社会生产的各种各样的货物,例如布匹、书籍、香料、打火机和望远镜等日常物件在这个市场上都有出售。这里看起来比诺斯克镇还要繁忙。

“居然还有不少的人类在这里做生意。”

唐吉诃德有些惊讶地说道。他的灵体失物招领也如同想要透口气一样,小心翼翼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好奇地用两只豆豆小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

而梅洛尼的神色也是略带了一丝好奇,尽管他的脸色仍然如同人偶一般平静,但此时他的眼睛中倒映着整个世界,也足以显示出他对这片他从未见过的景象的深切惊讶。

“没错,我原本以为马克特部落只不过是合并了周围几个部落所造就的有几千人的部落,他们的枪械之类的也只是从外面购买的而已。但是看了这片类似人类城镇一样的地方,我也有些感到惊讶了。”

“他们不仅已经进入农耕社会,并且城镇规划显然不是原始部落文明能创造出来的。远处的工坊也已经证明他们已经掌握炼铁乃至炼钢的技术。”

“至于这片城市的商业之发达,更让人难以想象。那些人类商人能够千里迢迢地将货物翻山越岭运到这片森林之中的城镇,就说明在这里做生意绝对有利可图……”

“总而言之,如果别人跟我说在新大陆的森林中狼狐人能够建立起这样的城市,我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但是毫无疑问,这样的景象就摆在眼前,这可以说是我踏上旅程所见到的最为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了。就算是那种诡异的灵体所给我带来的经验,也比不上这种事情。”

梅洛尼用这样冷静的语调说着,但丝毫不吝啬他的惊讶与赞美。

此时,他紧紧盯着仍然在他们身前平静地走着的摇光。摇光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而只是在前面和磐石似乎在聊着什么。但此时梅洛尼看着摇光那强壮矫健的身影、尖尖的耳朵和白色的尾巴在后面一摆一摆的样子,却对这个看似普通的狼狐人,产生了更加深刻的疑惑与好奇。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梅洛尼这样思考着。

然而,就在这时,唐吉诃德戳了他一下,打断了他的思考。

“怎么了?”梅洛尼有些不耐烦地看向唐吉诃德,唐吉诃德连忙笑着说道:“我看那边的摊位,呃,有一些挺好吃的东西。我问了,那个湖狐人商人说这东西叫做糖葫芦,是森林里的浆果和糖料制成的,看着挺不错的。要不咱们买点尝尝?”

梅洛尼无奈且不耐烦地说:“你买就买呗,跟我说干什么?”

唐吉诃德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早晨出来时,钱包落在诺斯克镇的旅馆里了……”

梅洛尼眼角微微有些颤抖,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

……

晚上,马克特部落中央,一座由砖墙和树木混合垒砌而成的院子里。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马克特部落没有通电,只有少数地方有火把照明,而更多的地方已经完全陷入黑暗。虽然此时的马克特部落已经具备了类似村镇一般的城市结构,但部落中的狼狐人生活依然保持着传统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特性。因此,城市在晚上并不像人类的城市那样喧嚣,反而有一种乡村独特的宁静感。

头顶那片森林的天空,此时也已经一片漆黑,但在这漆黑的天空之上,一条如同各种珍珠点缀在一起的璀璨星河横挂天际。无数闪烁的星辰组成了更加复杂的图景,仿佛置身于梦境一般。

而这个小小的,与地球相似的星球,与宇宙中的其他天体相比,也不过是大海中的一粒沙子而已。

院子里,火炉烧得正旺,一串串的烤肉在烤架上翻腾着,散发出酥脆香甜的气味,伴随着调料的味道一起充斥在空气中,让人垂涎欲滴。

此时,一个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的狼狐人走了过来。他扎着辫子,留着浓密的大胡子,皮肤因长久在森林中风吹日晒而变得黝黑。

他就是摇光的父亲,整个马克特部落的首领。虽然部落发展的策略大多由摇光提出,但具体实施还需要一个更为精明、更善于处理事务的人来承担,而这一角色毫无疑问是由摇光的父亲来担任的。

“唐吉诃德小哥,梅洛尼小哥,那我就代替摇光来敬你们一杯。”首领用粗犷的声音说道,“如果不是你们,摇光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你们就是我整个马克特部落的朋友。只要你们想待在这里,待多久都可以。”

他那布满胡须的面庞上,一双眼睛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充满热情。

“伯父过奖了。实际上,摇光也帮了我很多。”唐吉诃德微笑着回礼道。

“是啊,这孩子总是干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今天也多亏你们照顾了。”

摇光的母亲也走了过来,她面容慈祥,语气温柔。她和首领在马克特部落中担任着重要的职位,但此时在招待唐吉诃德和梅洛尼的宴会上,他们却表现得如同再普通不过的孩子父母一般。

“这些食物你们随便吃。”

首领说道,而唐吉诃德和梅洛尼出于礼节也喝了一小口部落的酒。

酒的度数并不高,是用部落种出来的谷物酿造的,与其说是一种酒,不如说是一种带有独特谷物香气和一些酒精味道的饮料。

这场宴会的气氛也变得空前热烈起来。狼狐人毕竟和人类不一样,原始社会时期也没有什么复杂的礼节。所谓的宴会,归根到底也就是喝酒和吃饭。而唐吉诃德和梅洛尼看起来很明显并不擅长喝酒,所以招待他们的就是一串又一串用各种调味料烤制的蔬菜、浆果或者动物肉。

“狼狐人部落的饮食风格可以算得上是万物皆可烤,虽然看起来有些简单,但吃起来却别有一番风味啊。”

摇光这样说着,一旁,他的兄长磐石也点了点头。

“对啊,真的好好吃…”

“我可饿坏了,没想到狼狐人部落的烤肉居然这么好吃。”

唐吉诃德连忙不顾任何礼节地大快朵颐起来,一口就将一整串烤肉塞进嘴里。

梅洛尼却只是坐在一旁,以一个得体的姿态细嚼慢咽地品味着各种烤串的味道,同时也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唐吉诃德。

“喂,你这家伙……算了,看你饿了一整天的份上,我也就不说你了。”梅洛尼无奈地说道。

而一旁的摇光也微笑着说道:“没错啦,大家敞开了吃。我们马克特部落毕竟只是一个小地方,也没那么多讲究。所谓宴会,就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大哥,二哥,我们回来了!”

就在这时,两个年轻的狼狐人女孩从院外跑了过来。紧接着,两个如同风一般的身影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宴会上。

她们长得与摇光略微有些相似,面容上带着狼狐人的特色。其中一个少女留着短短的头发,看起来灵动活泼,如同森林中的猎豹一般;而另一个少女则有着一头白色的长发,身材丰满,看上去比同龄人更加成熟。但总而言之,这两个面貌相似的少女,那明媚的面庞下透着一股自然的活力,就好像森林中盛放的淡白色花朵一般。

“云母,绿松石,你们回来了。今天晚上说是有宴会,有客人,但你们两个去外头这么晚,真是不像话。”首领虽然语气中带着责备,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慈爱。

“哎,饭已经准备好了,赶紧吃吧。”摇光的母亲说道。

“好的,老爸老妈。”

两个少女异口同声地回答,然后朝着院内走去。她们看到正在大快朵颐的唐吉诃德和梅洛尼,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你们好,我叫云母。二哥说你们救了他一命,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那个短头发的狼狐人少女说道。

“我叫绿松石。说起来,你这身衣服好奇特呀,可以借我穿穿吗?”

那个长头发、身材丰满的女孩在打完招呼之后,就开始好奇地打量着梅洛尼的服装,有些跃跃欲试。

“哎,那是什么?”

一旁的云母也瞬间瞪大了眼睛,只见在唐吉诃德手边,名为失物招领的小毛球不知何时爬上了餐桌,小心翼翼地将一块肉块叼在嘴里。虽然不知道身为灵体的它为什么还需要食物来为自己提供能量,但它的可爱模样还是引起了两个女孩的注意。

“哇,好可爱,这是你的宠物吧?可以让我摸摸它吗?”

云母如同一个火箭一般,窜到了唐吉诃德的身后,仔细地打量着那个小毛球。这倒是让失物招领有些害怕,瞬间钻进了唐吉诃德的怀里。

“喂,云母,绿松石!他们是帮了我一命的朋友。你们这么没礼貌像话吗?”

看到场面有进一步失控的可能性,摇光连忙对云母和绿松石说道。

“啊,那个…二哥,对不起…”

看到摇光有些生气,云母和绿松石立马停止了原本喧闹的样子,恭恭敬敬地像两只小动物一样站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