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应答

偶然得闲,与友人对坐家中露台,一张小桌,一壶清茶。

古人爱饮酒赏景,我们一没有酒,二是在家中实在无法窥见什么风景,便只好做罢,喝茶聊天。

友人来自风月同天的邻国日本,初来此地,好奇地问:“这里现在是秋天吧?没有什么秋天的感觉呢……”我一愣。确实,这个北方小城实在难以看到秋天的样子。中秋之前,暑气蒸人;中秋之后,便要裹紧外衣,对抗顽皮的时不时骚扰路人的大风。

我突然想到《故都的秋》中描写的那片金黄,便向友人提议:“不如我们自己去找秋天?”友人笑着调侃道:“怎么?你喊它它还会答应你吗?”

出家门,虽没有暑气逼得人减少身上的布料,但太阳仁慈地向大地播撒光与热的种子。我们盛情难却,只好脱下外套。

在大街上来回穿梭,带有驳杂的混凝土之间找不到一点金黄的影子,大约是害羞躲了起来?“对了,这里人太多。”我神经般的冒出一句,拉起友人向另一个方向前进。

那是座纺织加工厂。上世纪八十年代,这座小城因它繁荣,它像村中独居的老人,孤独地见证着人来了又走,楼越盖越高,路越修越宽。现在,完成使命的它就独自守在这里,不动,也不言语。

厂四周的水泥路面都未修缮,仍保留曾经的风貌。四十多年来,老人的穿布鞋的脚,穿工装的男人女人的穿黄胶鞋的脚,孩童的脚,无数的脚从上面踏过……现在,两个少女踏在这些脚印上,踏在四十多个秋天上。

水泥路的两旁栽种的清一色是枫树。枫树整齐排列,枫叶殷红如火,这是四十多年前秋天的颜色。

一阵强风,寂静被树叶的躁动打破,它们纷纷离开枝头,随着风,加速,摇摆,最终缓缓地旋转着落地。路很长,好似没有尽头,但满满的都铺上了火红的厚毯。

似血的残阳西斜,亘古的天地在这一刻融合。

我转过头,对友人说:“听到秋天答应你了吗?”

风吹过,遍地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