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与叶

“你来啦，叶儿。工作……还顺利吗？”

“嗯。”

这件事情没有被闹大，上层大抵是害怕甲方撤资的。但无论现实如何变化，我们依然活着。这正是我在茶馆中学到的道理，枝儿亲手教会我的道理。即使生活是一片泥沼，那么恭喜你，可以享受泡浴在水晶泥的感觉。枝儿身上的稚嫩爆发出的能量，像是太阳辐射照耀着我；换一个角度，如果生活才是那巨大的太阳，而太阳辐射照耀我之前，枝儿便会化为大气，通过各种复杂的地理知识拯救我。

对啊，我居然已经开始对一个少女产生依赖了。

枝儿啊，枝儿。

“晚上好。”

“晚上好，叶。”

我打开电脑，开始今天的写作。但不同于往常的是，我的邮箱多出了好几条邮件。我平时都是通过邮箱投稿的，是否成功都凭运气，一段时间甚至怀疑起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写作。但像今天这样的，还是第一次。

看来运气不错，又过了几个。

但是我打开发现，事情比这更复杂。

有三封未读邮件，一封是失败的，一封是成功的，而另一封——是一个文学比赛的邀请函。什么文学比赛？从来没听过……

“叶儿，今天是乌龙，可能没有往常的好……”

一封来自富商的文学比赛，而且奖金丰厚，最低奖项也是我一年的工资。风格不限，字数不限，标准为：评选口味……

开什么玩笑？什么时候我的邮箱被泄密出去了……这种比赛会轮到我？这群骗子也不看看受众到底是谁？

我正想要拉入黑名单，便看到枝儿端着盘子来了。

枝儿今天穿着绯色连衣裙，当她端着盘子过来，递下茶壶时，我的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在了她的手上。

娇小的手臂，多了几条淤伤。

“手，怎么了？”

“额，没什么。”

心痛，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我不希望她身上会有伤疤，更不希望她会受伤。这是一个人类应该有的情感，毫无疑问。

“为什么会这样，还有其他伤吗，要不要我明天带跌打油过来？茶馆没有应急药箱吗？”

她放好茶壶后，用木盘掩盖了伤。

她低下了头。

她向后退。

沉默，抵抗不了多久。

“茶馆还没准备这么多东西，我的事情不太要紧的，叶儿忙你的吧……作为大人，你的工作更重要。”

不，我更害怕的是这个。枝儿还小，却从来不像一个小女生口气地与我说话。就像是专门受到训练一样，生下来就是为了服务一样。不会这么恐怖，毕竟这种事情在现实怎么可能会发生？

还是别放在心上吧，还是别放在心上吧。

我把视线再次放回了电脑，然而，又有新邮件了。

然而，这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

一封私人邮件。

完全陌生的惶恐——

“亲爱的樱井御奕先生，我们知道你正在查看我们的邮件。”

只是开头，我便感到了恐惧——

“您不用担心，我们还无法知道您今天喝的是什么茶——我们还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上，如果需要的话……”

如果需要的话，现在把摄像头的视频放给我看都可以是吧？虽然我这是在说笑，但是……

毫无疑问，我被监视了。

而且极为恶劣。

“您可以放心，我们对您非常了解，特别允许了与您进行沟通。这次文学比赛，是您，也是各位文学创作者唯一翻身的机会。实际上，你们没有任何的损失，我们不会对您进行任何的钱财索取，只是希望各位可以提交作品参赛。”

哈？

“如果您还是不放心，请看右边。”

右边？右边是门口啊……

我看完了邮件，但迟迟不敢转过去。来自原始对于未知的恐惧在我身上蔓延，直到再次出现新的邮件。这次我连打开都做不到了，只好看向了右边。

如今已经挺晚了，可见度不高，但与灰色相对的，是黑色的人影。

注意到我的动向后，黑影化为了灰色——那人离开了。

留下的，是来自恐惧的死寂。

对方不只是线下人肉，线上也被查得差不多了……更何况，对方提出的条件来看，真说不准是不是有权人家的玩具。

不对不对不对，还有比这更重要的！

如果这件事和枝儿有关的话，枝儿身上的伤……

我连忙起身，看向了枝儿。枝儿正在查看货架上的茶叶饼，似乎是听到了声响，她转了过来。

“叶儿？怎么了？”

“最近有没有其他人……客人来过？”

“……没有，还是只有叶儿一个。”

“那有人经过这里吗？”

“问这个干什么？叶儿你好奇怪啊……”

“你说便是！”

我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对过她，在话语说出来的那一刻，我的内心已经在咒骂自己了。枝儿表现的很自然，像是一切和平常一样。

“没有……这里太偏了，甚至都没人经过……”

她还只是个孩子，而且根据这几个月的陪伴，我猜她应该没上过学。让一个这样的孩子去关注这些无关大小的事情，果然没什么用。这才恐怖，枝儿没上过学，价值观没有养成，我真担心今晚到底会发生什么。

要通过邮件警告他们吗？叫他们不要对枝儿出手？不，绝对没有效果的，反而把自己的软肋暴露出来。

今晚的冷风无法穿过厚重的沼泽，但冷意已经到了我的后颈。

还有什么方法？

可以保护枝儿？

哪怕只有今天……哪怕还有时间……

对了，电话！警察！

我赶快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等待时间几乎为零，立马便通了电话。

“哟，樱井御奕——”

然而对方的声音根本不是警察该有的，而警察更不可能会以我的笔名来称呼我。唯有那些“热爱”文学的疯子变态施暴狂做得出来了……

“开什么玩笑……”

不禁说道的我，双脚酸得像是咬到了牙根。

“这是我的话。专心写作吧，在这之前，茶馆便是你的……属于你的世外桃源——”

就像是在宣告什么。

他的声音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和讥讽，如同乌鸦见到了尸体般，但我是那具尸体……撕扯着我的肉，撕咬着我的皮，嘶哑地宣告着什么。

我可能生来就讨厌乌鸦。

“……”

更讨厌这个世界——

“包括她。”

这是手机最后的声音。

茶与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