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逢春县

跟南朝大成的郡城制不同,北庭以王庭为中心,辐射整个国境。

境内施行州县制,总共划分七十二州,各州治下又设大小数县,层层递进,等级森严。

知州总管一州民政、财赋大事,拥有行政权,可决定一州官员任免。

同时享有法外立法权,可在不违背北庭王法框架的情况下,自行拟定符合本州州情的律法条例;

军权则由王庭派出的督军掌管,调动一州甲士只能凭督军信印,因此军中有“只认督军门下,不识知府大人”的戏言广传至今;

刺史负责监察以及弹劾。虽然看似没有实权,殊不知整个州大大小小官员的仕途财途,全得仰仗刺史大人一言。

各县最高长官为县令,还设主簿县丞协助处理政务。

主簿主内务,负责文书档案、账目管理等;

县丞主外务,负责巡查地方、处理纠纷等;

此外还有缉拿使,掌管县内缉捕、刑狱以及县兵。

县兵由州内派兵和自行招募的民兵两部分构成,人数普遍在50~100左右,装备素质自然不及州兵。

清源州地处北庭南部,与大成接壤。由于历史上多次遭受战火牵连,又屡次易主,其繁荣程度在七十二州常年居于末尾。

州内势力众多,鱼龙混杂,颇不太平。近年更是连着换了三位知州,前两位不是渎职被撤就是意外身故。

直到陈妙辞大人走马上任。

这位雷厉风行的过江龙就职伊始,就以铁血手段肃清州内隐患,方才堪堪稳住清源州形势。不过听说背后也有暗钟出手的缘故在。

如果说清源州是北庭最落后的州,那么逢春县则是其治下最落后的县。

这是陆北在来到逢春县后最为认同的观点。

只见逢春县城占地约3000亩,放眼望去一片萧瑟之景,进出百姓大多面黄肌瘦,两眼无光。

年久失修的城门似在无声诉说整个逢春县的颓废与衰败。

城门左右站着三三两两懒散甲士,即使是在白日执勤时,也是说说笑笑,东倒西歪,不成正形。

按照事先安排,12位暗钟候补加上洪骐和另一位叫作冯耳的教习,陆北一行14人分为甲乙两队人马,错开进城。

甲队由洪骐带领,扮作一伙杂耍戏班;

陆北和向兰所在的乙队由冯耳带领,扮作一队行商。

随行装备之类自然是事先准备好的。

在象征性地随意检查一番后,两队便安然进了城,在县内唯一一家冷清破旧的客栈住下。

甲队负责暗杀县令李不同,乙队负责主簿陈播。具体行动时间初步定在两天后的子时一刻。

由于此时正是白天,为了掩人耳目,两队分头行动,各去踩点勘察。

根据情报,李不同很少去县衙,大多出没在城东私宅,跟妻妾厮混。

主簿陈播常住县衙,从早到晚办完公,便在主簿衙顺便歇息。

至于缉拿使和县丞,则由于要追捕要犯,几天前带着人马出走,近日不在县内。

因此,由于长官出勤、县兵缺数,这几天可以说是是县衙治安最为松懈的时候。

冯耳带着陆北等人去拜访县衙,先向守卫递交了拜帖,随后耐心等待通报。

直到近一个时辰后,才见一位瘦削的中年男人快步走出,嘴里不住喊着:“贵客上门,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冯耳则满脸堆笑,客气作揖道:“我等不过一介草民,怎敢劳烦主簿大人亲自来迎?”

原来此人就是此次的目标之一——逢春县主簿陈播!

陆北等人面上不显,实则偷偷打量。

只见陈播其人大概四十出头,文质彬彬,略微有些木讷不善言辞,也不知是不是长期伏案看坏了眼睛,经常眯起双眼。

在简单的一番客套介绍后,陈播便招了手下,带着陆北等“随从”前往寅宾馆暂且落脚。

自己则与“商队头领”冯耳去往大堂商议此次交易仔细。详情不谈。

陆北谨记任务,一路暗中观察县衙构造。

只见县衙三进四合。

进了大门,左手为膳馆,右手寅宾馆,前方一点是监牢,分内外二监,此为一进;

过了议门,映入眼帘的则是大堂,吏舍在左,再往前是主薄衙,缉拿衙在右,前面是县丞衙,此为第二进;

至于最深处的第三进,则是银库和县令的书房卧室。

不过此时李大人正在私宅,躺在不知道哪个小妾肚皮上,由甲队负责,暂且不表。

或许没有人发现,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由于各样的事务困扰,县衙内部此时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空虚境地。

即使加上伙夫等下人在内,整个县衙也只有不到三十人,其中守卫仅十名,分为两波,轮班巡查,也俱是心不在焉,等着晡时‌放衙。

见状陆北不由窃喜,心道:若行动那天县衙也像今日般防守空虚,那么这次刺杀活动说不定将手到擒来。

在寅宾馆待了半个多时辰,陈播便跟冯耳并肩从大堂走出,二人说说笑笑,显是相谈甚欢。

陈播有些歉意道:“冯老哥实在对不住,本想多留你一会,不想公务繁杂,李大人那边又来催促,手头事还没忙完,倒是怠慢了。”

冯耳连道不敢,婉拒了陈播想留他们用晚膳的好意,并约好下次见面。

随即带着陆北等人离开县衙,回到客栈。

一直等到将近黄昏,洪骐带领的甲队才姗姗来迟,双方悄悄在一间客房汇合。

见到摇摇晃晃已有些醉意的洪骐,冯耳脸色一僵,苦笑一声忍不住劝道:“洪大人应知此番干系重大,我等需对这些候补负责,喝酒恐怕……”

洪骐打了个酒嗝,又翻了翻眼睛打断他:“你怕老子喝酒误事不成?笑话,我洪骐长这么大还从没喝醉过。不过你是不知道,李不同那老东西是个妙人……”

随即二队各自交换情报,又重新敲定了一番行动细节,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作为“商队”一员,陆北向兰和四位候补分住两间房,冯耳自占一间。

是夜陆北久久不能入睡,满脑子都是对行动的遐想:

缉拿使和县丞突然回来怎么办?刺杀任务失败怎么办?撤离途中遭遇伏击怎么办?……

即使理智告诉他,这些事情不是一个小小的候补应该考虑的,但自己就是忍不住。

许久,另一位候补早已鼾声大作。

或是察觉到陆北的不安,身旁向兰坐起身,罕见地率先开口。

却听她黑暗中轻声对着陆北道:“你且安心,这只是一次最简单不过的试炼任务。

况且有洪骐和冯耳二位大人在,即使有什么差错也能及时弥补。

若还不能定神,不如让我校验一番,你的离心指练的如何?”

听了这话,陆北竟感心安,与向兰拆招几回合就觉困意来袭,片刻便沉沉睡去。

陆北那一晚睡的很是香甜,久违的做了个梦。

在梦里他和父母妹妹一家人依旧生活在一起,赏花那天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还是那个陆家大少爷。

第二天醒来,陆北只觉两颊湿润,却始终记不起昨晚梦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