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紧张,已经没事了。”与这话语一同亮起的无数明灯,显露出了那好心人的样貌。祂身着白袍,戴着狐狸面具,声音轻柔,让人不自觉地放松警惕。
黎舞是这群人里最先反应过来的,但他是个哑巴,所以他只能用指甲轻巧的在吴瑶胳膊上写了几个字。
而吴遥经过黎舞的提示,很快就理清了思绪,作揖言谢:“虽然我们对于当前的境况所知甚少,但还是衷心感谢阁下的出手相助。另烦请阁下为我们解释一番当下境遇,好让我们彼此之间可以和睦相处。”
狐狸面具似乎笑了,祂凭空端起一盏茶来,像是要抿上一口茶水再同五人慢慢道来。但是茶杯并不能穿过那面具,于是茶水被洒到了面具上。 蓝思,黎舞,吴瑶,欧阳青裁,顾清弦,五人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是看着狐狸面具出糗。而狐狸面具,也是自从茶水打湿面具后就没有了动作,时空似乎于此刻停滞。
吼——阵法外一阵巨大的咆哮声打破了这凝滞的尴尬,狐狸面具手上的茶盏缓缓消失:“你们叫小生狐狸就好,小生将你们从那凶兽手中救下,你们打算如何回报小生呢?” 狐狸话音刚落,便有一记迅拳朝着祂下体砸去,其速胜于雷光,其势猛于狂兽。但打中之后,和拳声一并飞出的并非狐狸,而是欧阳青裁。
“虽然小生不是武斗派的,但是渊狱之中,没有任何一种东西会害怕连宗境都没有的人类,哪怕地上的那些虫子。”狐狸抿了一口茶水,悠悠开口道,话语之中虽无轻视之意,但是五人都能感受到祂其中的自信,不屑,与轻蔑。
这一次,狐狸的面具露出了嘴巴,能看见它那毛绒绒的脸庞。看样子这狐狸,只不过是化形不精,才选择以面具示人。
“咳咳,救一下嘞。”欧阳青裁从刚才还不存在于此处的巨大岩石中出来,岩石的凹裂处与他壮硕的身躯上尽是血迹。五人中吴瑶,顾清弦,蓝思三人都有治疗能力,但是只有蓝思走过去给欧阳青裁治疗。
哎,这欧阳青裁毛毛躁躁的,跟他一组果然还是不合适,完全不想给他治疗。嗯?蓝思去治疗么,也罢,蓝思的治疗术应该没我强,不会治好的很快。这样子他伤好前应该没法惹事了,也省得那小子又说我们故意坑他。
狐狸见几人再没有冒犯的举动,慢条斯理的说起自己的要求:“小生要你们寻来一酷刑刑术,或是你们之中留下一人为小生酷刑之材。” 听到这个要求后,几人神色各异,或毫无变化,或眉头微皱,或无声轻笑,或肃目以待,或是慌乱无神。但想来应该没有人会选择留下队友的,不是么?哦,似乎不是呢。
吴瑶开口很快,但是蓝思打断的更快:“我........”“不知对于你而言什么样的刑术才算酷刑呢?”
狐狸又抿了一口茶,随后吐出一股青色水气,化作一副会动的图绘:“小生曾托他人之福,了解到一种名为凌迟的酷刑。”说话间,那水气已变为一个孩童的形体,和着狐狸所述的内容,逐渐变得残缺起来。
“知道么,凌迟一般会先切眉上之皮,翻下来用以遮蔽双目。再切喉中声带,使之无声。”明明是青色的水气,青色的水滴,但那孩童的模样却是栩栩如生,使人心中不禁觉得残忍。
像是为了弥补上一杯茶没有饮尽的小小缺憾,狐狸又召来一盏赫赤色的茶水:“但是小生不一样,小生非常享受他们受刑的模样。你们人类会出于刑礼这么做,小生可不会,小生就是要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如何受刑,不断地嘶吼直至哑竭。”顾清弦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嘴中似有什么粘物,无法开口。
“这行刑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首先要对着四肢大砍上几刀,但是并不会切断其中筋骨,被刑者依然能感受到手掌传来的痛楚。接着再细细砍去,左一刀右一刀,光是一个手掌就能做上几十刀而不致命。” 新的水气为那孩童增添了几分颜色,愈发瘆人。五人早觉不妙,欲缓退而逃,却是发觉双足如与大地相融,根本无法逃脱,只能继续听这狐狸细细讲述如何下刀。
“待那人身上大小刀口繁多时,若再下刀则性命堪忧。此时可以转切为剐,不断地剐出一片片深浅不一的肉片。哦,对了,此时那人怕是已然哑竭,喊不出声来,我们呢,还可以再用那剐出的肉片沾点血沫,喂他吃着,帮他吊上几口气。”
“如此反复,掌控着些力道,则可连续行刑数日而..........”
呕————
顾清弦实在受不了眼前这团水气,终究还是吐了出来。而狐狸似乎并没有被打断讲述,只像是因为分神操控水气不得不停下罢了。水气飘到了顾清弦眼前,顾清弦被吓得连忙紧闭双眼,不愿再看。
“但这还不够,最为精妙的,乃是待行刑后继续将这人每日好生养着。等次日他新长出肉芽后,再慢慢的片那新肉。要说为何不片老肉,因为老肉不够敏感。片出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肉片对于老肉来说不甚疼痛,只有新肉,可以细细慢慢的片着,疼痛难耐且不伤其命。”狐狸一边说着,一边操控着水气团回到身边来。
吴瑶看着昏倒在地上的顾清弦,没有言语,她自己也快要到极限了。刚刚水气团突然蹿过去吓偷偷睁眼的顾清弦时,余下三人也看见了那刻意的恐怖模样,欧阳青裁只觉得心中恶心的慌,蓝思的神情上似乎多了几分悲悯与厌恶,黎舞却仍是盯着狐狸,没有变化。
“再说那最为极致的凌迟,乃是边割边养。这刑材啊,则以五至七年的孩童最佳,这年岁时的刑材,正是成长颇快的时候,边割边养,怕是能连刑数年之久。”
哐当————茶盏被置于茶碟,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音。随着茶具一同消散的,还有五人口中的粘物和双足与大地的连接。
欧阳青裁走到顾清弦身旁,拖着用地上的砂石擦干净了她的嘴巴,再背起来走至三人旁,听着蓝思和狐狸的交谈:“你之前救的那些人,如果他们没有寻到你满意的刑术,你会怎么做?”
“当刑材。”
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字,但是对于五人而言,已然足够沉重。吴瑶再次作揖:“烦请阁下容许我们商讨一番。”
狐狸点了点头,四人讨论起来。“我觉得还没到牺牲队友的地步。”“我也一样,虽然刚才有一点这种想法,但是看过演示后觉得那人还罪不至此。”“俺也赞同。”黎舞虽不能同三人般言语,但却可以凝气成字提示吴瑶:可离否
黎舞比起三人更加冷静,他觉得问题的关键在于能否离开渊狱寻找刑术。吴瑶与黎舞同行已有数月,自是理解了其中意思,扭过头去向狐狸问道:“我们能否离开渊狱为您找寻刑术呢?”
狐狸摇了摇头:“我已在你们身上设下一小阵,渊狱之内寻得刑术便可唤我前来。只有我解开了这小阵你们才能离开渊狱。”
“可渊狱里面没什么人,我们很难再给你找人问些刑术出来。”蓝思皱了下眉头,他很反感狐狸所说的小阵。
狐狸的身形渐渐隐去,似乎不想再同几人解释:“你们应该是今年的新弟子吧,据我所知这次的新人数量可不少啊。”
五人乃是渊狱关今年众多新弟子中的一组,因为在比武中表现优异被送来率先体验渊狱的镇守工作。本来是有长老陪同的,但是之前狐狸将五人从那凶禽口中救下时好似故意漏了那长老,估摸着她此时恐是凶多吉少了。
蓝思挠了挠头:“不好办啊,这渊狱之内本就凶多吉少,我们现在也没长老陪同。真要是离开这狐狸的阵法,也活不了多久。”“更要命的是这家伙精通阵法,他说的无法离开恐怕是真的,我们现在无论怎么做死亡风险都很高。”吴瑶轻蹙眉头,思量着接下来的行动。
“不如俺们直接回入口看看?说不定那狐狸骗咱们哩?”欧阳青裁背着顾清弦,盘腿坐下,丝毫不在意两人的神情。吴瑶晃了晃头,耐心着和他解释起来:“没有长老我们连入口怎么过去都不知道,更别说通过入口返回了。我们就算要逃也只能朝着一个方向跑,赌一把能不能闯过渊狱边界。”
“哦。”
蓝思已然,或许应该说早就,不指望欧阳青裁了,看向唯一站立着的黎舞:“吴小姐的护卫一直如此冷静,真是令人不禁怀疑其年岁啊。”
吴瑶轻咳了一声,对道:“家父精挑细选的护卫,自是人中龙凤。黎舞,你可有何见解?”
黎舞听到吴瑶的询问,这才走进几人,用手指在地上书写起来:唤来狐狸,我们去看看它的刑牢
“呢不怕么?光是听那狐狸说俺都觉得瘆人啊。”欧阳青裁没想到黎舞居然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他光是想起刚才那场面都觉得心发慌,更不用说去看刑牢了。
蓝思看着黎舞的提议,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为什么要去看刑牢,到那里还能撑住的也就我们俩了吧。”饶是蓝思这种见过些许场面的,一想到待会儿要去看刑牢,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有多淡定。毕竟就从那狐狸的表现来看,纯纯的酷刑爱好者,谁知道它的刑牢里还会有什么闻所未闻的恐怖刑术呢。
吴瑶心里其实也不赞同,但是知晓黎舞的性子,便没有先行反对,只是静静等着黎舞的下文。不出所料,黎舞待蓝思说罢后,才是继续慢慢写下字来:死绝之境 向死而生
“这..........”一向相信黎舞的吴瑶,也在此刻产生了质疑。在吴瑶看来,还是外出寻找刑术更能被她所接受。
蓝思不知何时拿出了他的皮质折扇,缓缓摇动着:“我想我明白了。其实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一番,我们去看刑牢并不危险。那狐狸颇有恶趣味,应是不会对我们下手的,我们可以在刑牢里找寻破局之法。若是毫无收获,亦可归来外出搜寻刑术。”
“但如果要去刑牢的话,我们必然会损失一些时间,届时可能因此而搜寻无果。”吴瑶还是不太愿意去看刑牢,她不想再见到那些令人反胃的场景了。
蓝思看出了吴瑶的担忧,一语道破:“这理由可是有些牵强。渊狱之内死了的现在也不能活,活着的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
“那......好吧,我同意了。”“俺留下来照顾丫头吧。”
吴瑶稍稍思量后还是同意了,正如蓝思所说,真要急也不急这一时。而欧阳青裁自知愚钝,不插话,待看几人拿定了主意,才主动提出留下。
这会儿吴瑶刚想说话,又被蓝思抢词了:“大个儿,之前你可是很硬气的,莫不是怕了那刑牢?” 也不知是为了面子还是这么一被刺激真不怕了,他从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裤腿:“其实俺也没那么胆小。”
蓝思折扇轻摇,蔽口微笑。黎舞则是立刻用身上的小阵唤起狐狸来,随后三人一同起身,等待狐狸的到来。
“呜.........哎?啊。”恰逢此时,顾清弦悠悠转醒。众人心中暗道不妙,正想着如何将其说服呢,却见黎舞闪身至其旁侧,一记手刀将其打晕过去。
三人似乎都被其干净利落的举动所折服,想要说些什么,但被那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哦?诸位的讨论如此之快么?实不相瞒,在小生这里,大多数人所做的选择同你们一样,都是选择留下刑材。”这狐狸也不知刚刚去了哪里,先前还是白袍呢,这会儿再来时却已是红袍。
“阁下误解了,我等并非决出刑材而唤。只是,还望阁下可允我等观赏刑牢一番。”吴瑶的礼节无可挑剔,从这点上来说,让其负责交涉乃是明智之举。
狐狸依然戴着面具,但吴瑶总觉得它似乎挑了挑眉毛:“哦?倒是罕见的请求。小生自是欢迎诸位游赏的,倒是不巧小生正欲远游会友,只好失礼不陪了。”
“没事没事不用陪,俺们自己看就好,不会乱动嘀。”听到狐狸的话,欧阳青裁连忙表态道,生怕自己说晚了这狐狸就辞掉会友转而过来陪他了。
狐狸再次隐去,五人面前却出现了一扇隐隐约约的木门:“那扇门进去便是,小生就失礼先行一步了。”
狐狸消失的很快,那木门凝实的却很慢。木门愈发凝实,其色也愈发浓厚,就像是厚实的大地渐渐被刷上一层深暗的血漆般。待到颜色不再变化时,又是一阵阵微弱的嘶吼传入众人耳中,这嘶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挥之不去。
终于,木门凝实无比,伴随着嘎吱的声响,自动为五人敞开了那刑牢的大门。大门后是一片迷雾,看来只有进入门中才能观得其间景象,不然久站于门外只会被那杂乱嘶哑扰得烦躁。
三人斗胆而进,尽管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很明显还是做少了。
欧阳青裁只是走进门内看了一眼便即刻扶着门框呕吐起来。吴瑶面色青白,摇摇欲坠,扶额在刑牢里挑了个干净的地方缓缓坐下,倚靠在刑台上,闭目不视。
蓝思好上一些,但也只是好上一些罢了,半眯着眼,手搭在黎舞肩上,跟在黎舞身后走着。其间偶尔瞥见几种刑术,也只能强忍着恶心回过头来盯着地面走路。
这地面也非平常之地,常有各类干涸血迹凝于其上。路过某几间刑房时,地上都是各类脏器,就像是用脏器堆出来的肉质路面一样,一脚踩下说不定还能被脏器吞没脚掌,好细细感受脚踝处的腐肉残骨,断经血块。
此时此刻,蓝思只打心底里佩服黎舞,这家伙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如履平地的在这刑牢里不停走动着,也不知他的心是什么做的,居然能够承受住这般非人的景象。
蓝思跟着黎舞走了一会儿,黎舞停下他也停下,但也不知黎舞是不是故意的,居然停在那脏器堆成山一样的路面上。蓝思很想开口好好问候一下黎舞,但是转念一想对方是个哑巴,也只得哑火了。不过就算闭上双眼,地上这些东西还是隔着衣物给蓝思恶心的不轻。
片刻后,黎舞又走动起来,接着在一处地方停下,把蓝思从背后拽了出来。示意他看一下眼前的刑房。
“这......这是........”呈现在蓝思眼前的,是一个四肢若有若无的少年。刑台旁的桶里,装着许许多多的肉片,想来就是少年身上的了。
这熟悉的场景,还有狐狸不久前为几人演示的样子,蓝思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狐狸口中那种最为极致的凌迟。这少年怕是已连续承受了数十年的酷刑!那崎岖的五官,弓裂的肌肉,长出体外的扭曲经脉,肆意生长的裂纹骨树,无一不彰显着少年的经历。
对于少年而言,睁眼已经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了,要强行撑开眼部多余的肌肉,还要顶着光线的刺激和泪水,才能勉强看清眼前的事物。但是有陌生的,不像是刑材的声音,他决定睁开自己畸形而又臃肿的眼,他渴望看清眼前人的样子。终于,他睁开了眼,但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模糊见到两个人影,还有黑色和......泛黄的白色。
少年的目光与二人交汇,黎舞看着他,心中逐渐有了想法。蓝思看着少年那努力睁开渴望看见自己的眼睛,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好黎舞又拽了一下他,才让其回过神来。黎舞见蓝思回神,在自己的手掌中写字示意道:你 治 好 可 以 我 们 逃 出
“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兄弟。他都现在这样了,根本不可能治好的。”蓝思摇了摇头,就这少年现在能活着,都不知道是该夸狐狸刑术高明还是该说奇迹现世了。
黎舞没有言语,快步离去,很快就消失在蓝思的视野中。
“黎.......”他走到吴瑶身旁,不等吴瑶反应过来直接将其打晕。早就吐完原地休息的欧阳青裁想说什么,但哪曾想黎舞只一抬头,那锐利的眼神就直接将他口中的话语刺下肚去。至此,欧阳青裁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如同角落里的子神一般,默默的凝视着。
黎舞在吴瑶身上摸索了一阵,最后从她裙下摸出了一个紫色的开裂晶体,然后拿着这晶体回蓝思身边去了。
蓝思也不知道黎舞干什么去了,但他看清黎舞拿着什么东西回来以后,倒吸一口凉气。
蓝思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上黎舞抛过来的晶体,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黎舞说他能治好了:“不儿哥们你这.......从哪弄来的啊?有玄生水晶你早说啊,这样的话治好也不是没希望啊。”
黎舞没有理会蓝思的大惊小怪,他走进刑房,开始在地上画些什么。不消时,画完了,他便爬上刑台,动用蛮力将那少年身上的骨树掰断,再斩掉冗长的静脉。少年感受着骨树传来的剧痛,无声的嘶吼着,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还是黎舞用脚踩住了他,才使得他没有从刑台上滚落下去。
眼前的一幕如此超乎想象,蓝思多少有点发懵。好在这次哪怕没有黎舞的提醒,他也很快回过神来,利用手中的玄生水晶开始为这少年治疗。
二人在刑牢里如此折腾,那狐狸又怎会不知? “瞧瞧,他们居然在尝试治好那个孩子。哦,傻品,你觉得可能么?”狐狸面前有一水盆,水面上正是蓝思与黎舞二人忙活的样子。
一旁首盈三羽,尾缺四羽的怪鸟面色不善,嫌弃道:“你个孬子,下次再这么喊我可真要考虑下给你刑牢砸了。”
“我觉得说不定他们还真可以。看那个棕发的,他手上那石头可是能提供不少生机。”一只独目的老牛看了看水面,给了狐狸一个答复。
狐狸挥手隐去水盆,身形也开始渐渐消散:“那我可得回去好好看看,毕竟,难得有机会亲自询问那孩子。”
再说回二人这边,黎舞拆掉少年身上多余的东西以后,就轮到蓝思表演了。
之前蓝思去救欧阳青裁的时候,黎舞就注意到了,他的治疗能力根本不像是一个入门术人,若单论治疗力,恐怕能有术师乃至更上的水平了。而且从这一路的同行表现来看,蓝思应该也不会拒绝治疗这个少年,这就是黎舞选择把水晶给蓝思而不是吴瑶的原因。
少年身上,残缺的血肉不停生长,多余的组织也被尽数溶解,看起来就快恢复了。他的眼里虽有痛苦,但蓝思看到更多的是感激。
“数十年的炼狱,竟还能留住一丝本心么.........不用害怕,你将不再沉眠,你会从噩梦中苏醒。”蓝思手握水晶,全身心地引导着其中生机,替这孩子重新捏塑身躯。
黎舞在一旁观望着,比起少年身躯,他更在意的是自己刚刚刻画的图绘。那图绘其实也算一个简易小型阵图了,作用非常简单,就是聚集怨,怨气怨念怨灵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是和怨有关就会被吸引过来。
最好的结局自是全员生还,但最差的结果也足够把那狐狸打死了,黎舞心想着。
突然间,黎舞动了,对着刑房外摆出一个架势,紧接着,一阵云雾弥漫:“哎呀呀,你们居然能治好他,着实有些出乎小生的意料了。”狐狸总是这样,从莫名涌起的云雾中现身消逝。
“哎,无需如此敌对,我不会阻拦你们。”狐狸走过黎舞身边,用手指轻弹了一下额头,转而饶有兴趣地的盯着蓝思看起来。黎舞被弹放下了自己的架势,恢复原样站着,和之前唯一的不同只是脚上多了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
少年似是因为听见狐狸的声音,身体颤抖起来。“别睁眼。”蓝思也看见了狐狸,不过此时他很难再分神去思考那些东西,光是出声提醒就已经额外耗去了他不少心神。
约莫过了几个时辰,治疗总算是结束了。吴瑶早已来到刑房之外,和黎舞一起等待着,顾清弦中途醒来又晕过去了,现在趴在欧阳青裁背上完全不敢睁眼。至于狐狸,一直神采奕奕的,就好像正在为少年疗愈的不是蓝思而是它一样,几个时辰的等待似乎并没有让它感到乏味。
“好了,迎接新生吧。”少年缓缓睁开眼,这一次,很自然。多久没有这样轻松的睁开过眼睛了?记不起来了。试着自由的挥动手臂,没有堆累的肌肉压着,没有繁杂的骨枝开裂,没有密布的经脉绷断,真是久违的感觉。
不再注意自己,望向身前,是身着浅黄的少年。看向刑房之外,一二三四,四个没见过的人,还有那不知多久没变过的狐狸面具。那个一袭黑衣的应是之前第二个人了,剩下三个,是新的刑材么?
狐狸走进刑房,腰弯的能与地面齐平了,才让自己的头和少年高度相近:“感觉如何?这炼狱是不是十分美妙?”
吴瑶心中一阵恶寒,哪有凌迟人家数十年等结束了再问对方是不是感觉非常好的。这臭狐狸性子真是卑劣极了。
少年和狐狸四目相对,憋了许久才开口:“...........坏!”
“哈哈哈哈!”狐狸笑着直起身来,转身离去。不过刚转身没几步,狐狸顿感不妙,连续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狐狸愕然回首,只见少年身中不断溢出许多透明气流,从那些气流里,它只能感受到滔天的怨!
不好,这下是真不好,虽然不知道是谁动了手脚,但是那少年明显正在化怨为己用。哪怕只是被动的吸收怨,一样足以将我这里毁灭的干干净净!
透明的气流愈来愈多,少年已经被包裹于其中,从他的神色上看,吸收怨也不轻松。狐狸很想如同之前那般悄然隐去,但浓厚的恶怨向它扑去,强烈的溺亡失重感使其难以施术,最后的一丁点希望,也被黎舞用刑具掐灭了。
呵,没想到那些刑具,有朝一日居然会用在小生自己身上。
狐狸现在只能勉强维持站立不动,脑子里太多要思考的东西已然无暇思考。而少年那里,却是已将怨吸收殆尽。
少年从出生到现在,真正所拥有的人生不过六年。心智六岁的他虽然骂人只能想到坏,但也正因为只有六岁,他对狐狸的怨与狠无比纯粹。说话看不出来,现在,其体内无穷的怨正驱使着他,要将这狐狸彻底撕碎!
几乎只是一个眨眼,少年便冲至狐狸身前,挥出毫无技巧的一拳。狐狸刚刚还在被怨之侵袭整得头痛,这一下它只能老老实实接着。 一拳下去,狐狸的腰被干的向后凹去,接着整个人飞出去嵌在墙中。
“咳咳,所以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怨被吸收。这也不是骸讷拘啊,哪里来的幽魂之术。”拜那一拳所赐,脑子总算清醒了,不过接下来恐怕跑也跑不掉了。
狐狸此时完全不想和少年打,因为肉搏并非强项。而术法上魂灵之术虽有掌握,但能够有效攻击的手段并不多。
“啊呃啊啊卜哇哩哩!”受怨的影响,少年开始爆粗口骂人,但是因为他根本不会粗口,于是发出了这种愤怒的声音。
脚一蹬,狐狸一个呼吸,少年已来到其身前。 一拳!墙裂!两拳!墙碎!三拳!飞出刑牢!闪身一踩!筋骨寸断!再踩!阵法崩裂!一拳!头晕目眩!一拳!肝胆尽碎!一拳!大地崩裂!一拳!地动山摇!一拳!给我死!一拳!这炼狱还给你!一拳!地裂!一拳!声震寰宇!再一拳!!!!!我要你死!!!!!
少年的拳声已是一阵紧凑的鼓点,声浪震天。刚刚阵法的崩塌也已令众人重见天日,除了黎舞都是感觉劫后余生。不过蓝思脑子转的很快,马上就想到了同一个问题:“这家伙这么明显,虽然普通的野兽之类的都散走了,待会引来更厉害的凶兽怎么办?”
经过蓝思这么一说,三人才发觉现在的情况,实际上,可能没有比当刑材好多少。 黎舞看着远处不停殴打狐狸的少年,眼中目光少见的流转起来。
四人其实是想趁机偷溜的,但是奈何黎舞立在原地不动,四人也不敢不带黎舞走掉,只能留在这里看着狐狸挨打。
说来也怪,这狐狸被打了这么久好像还没死,明明那个少年一拳的力度就足以毙命。
过了一会儿,五人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只独目的牛。那牛无视着四散的怨,向着少年奔去,它离少年愈近,身形愈加庞大。等那牛到了近前,一蹄足以压盖少年。
巨蹄落下,少年总算不再骑在狐狸身上,他试着举起巨蹄,却难以支持,最后还是选择逃遁。
他逃遁时,也不知其是无意还是有意,朝着五人这边飞奔过来,眨眼间就带着五人飞驰而去。
少年双手紧紧抓着四人的衣口,嘴上还咬着一个衣领,就这样带着五个人一起在渊狱里狂奔。身后牛一直追,三人默默祈祷着,希望少年能在被牛追上前带他们逃出生天。
过了一会儿,五人看见了狱关口,马上就能回去了!但是身后的牛好像也更快了!而且那牛好像知道追不上了,奋力转身用自己的牛尾甩出一鞭!
“介牛是魔种罢!我呢个超长牛尾啊!”谁也没想到,那牛的牛尾居然如此之长,完全足以在众人逃掉前抽上一记狠的。那可是怨体少年都撑不住的牛,真要是被抽中了,估计都要完蛋。
就在这时,黎舞将一个东西丢给蓝思,然后挥剑自斩其衣,落在地上。他想以自己作阻拦,让众人先逃。
嗡——
不出所料的,黎舞的阻拦还是没能让牛尾停下。不过好在其甩过来的速度变慢了,这下应该不会抽中众人了。
蓝思看见黎舞被牛尾抽飞,空中已有一道血虹。他知道黎舞给自己的是什么,一次性的传送水晶,接下来只要在狱关口前,捏碎就行。
牛尾与少年擦肩而过,不但没有打中,那强劲的风浪反而助其逃的更快了。
眼看接下来可以平安返回了,蓝思捏碎.........捏碎不了。一只纤纤细手正按在蓝思的手上,是吴瑶,她趁蓝思发愣直接凝聚术法摧毁了蓝思手中的水晶。
现在,黎舞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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