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立方
1
梦,幽蓝而深邃。水在流动,划过肌肤,但温暖又让人安心。我,似乎还能呼吸,睁开双眼,眼中没有别的景色,都是单一的蓝,却又不空虚。游弋的鲸鱼从我身旁离去,不见踪影。父亲的臂弯伸入大海,把我环绕,我缓缓下沉,海底化为父亲的胸膛,闭上双眼,在此安眠。
2
在四面墙中间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忘记关掉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见证了我昨晚的奋斗。现在的我终于站在了人生的岔路口,一边是继续默默无闻,虚度此生;一边是有所成就,一鸣惊人。也难怪我为此已经几天没有睡好觉了,可我也没有歇息的时间。今天上午,为庆祝由我们公司领导的保护动物的基金会成立,将举行一场发布会。并且,由于我们公司在业界的影响力极大,所以已经有不少公司投入了资金,所以本次发布会的规模是空前的。为了扩大影响力,我被任命为在发布会上展示的一个项目的项目组长。这个项目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而我是第一次担任这种职位,那就更加重要了。
细细整理仪容后,我取出压箱底的全身性防护服套在身上——早上的风沙是最凶狠的。便出了门,回头看了这住了几年的房子,心里涌上说不出的感觉。我的梦想虽然不是肤浅的暴富,但身为世界一流公司的员工,住在这样逼仄的地方,心里难免有些落差。楼上孩子的哭声照常响起,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就算是这样的环境下,我也只能知足。在当下,世界人口突破一百五十亿,是我幼时的两倍。但是各国政府竞相研究的星际移民至今仍是杳无音信,所以都挤在这样的一颗星球上。等电梯时,向玻璃外望去,远处是连成一条线的高楼,刺入了灰中带黄的天空,再近一点却变成了一块像空地的地方,仔细看也能从灰色中辨认出五颜六色的平房,他们如拼图一样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还勉强能看见有东西在他们之间的通道流动,就如心脏病人的血管一样,稍不注意就会堵住。高楼与平方之间隔着一条汇入不远处大海的河流,它的颜色融入了这灰黄的背景中。如果不是我早就知道,别人很可能看不见它。高楼与平房的过渡,仅此而已。远处的楼、草、树、在那条线突然止住,就像在地平线上硬生生地划了一刀。
走在路上,发现今早的风沙算得上是最近最大的了。我在心里庆幸今天穿了全身型防护服,身旁走过许多行色匆匆的人,戴的口罩的层数与行走速度成反比,甚至还有人没戴护目镜。除我以外的人,他们都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类似连衣裙的衣服,但虽说是衣服,倒不如说是一个套在身上,用来遮羞的布袋而已一一那叫通勤服,因为每天早上都会有极大的风沙,如果穿着正常衣服的话,那一定会变得很脏,形象很不好。所以绝大部分公司都实行通勤服制度,给公司的比较底层的员工分发统一的通勤服,到了公司再穿制服。看这个纯黑的样式应该是我们公司的,本来他们上班的时间应该比我早,不该和我同一个时段上班。应该是因为今天有各大媒体来到公司,所以让他们前一天晚上就做好了准备工作,今天早上晚点来,顺便向外界展示我们对底层员工的优良待遇。
走过这座桥就到公司了。我看一下右手边的,车流浓稠地流动着,上面三层的车道也是如此。每辆车都疲劳地大喘气,咳出不少黑烟。本来我刚上大学时电动汽车已经普及了,但后来有一段时间电动汽车电池集体故障,严重地引起了蔓延整个停车场的火灾。后来就有很多名人带头写了不少文章,引发了大规模的抗议,燃油车就又出现了。虽然现在因为堵塞问题,每五百个报名摇号的人只有一个人才能买到,再加上虚高得吓人的汽车价格,但这还是不影响他们的热情。虽然我买不起车,但是还有资格感到优越,毕竟车的速度已经比不上我走路的速度了。
桥下那差不多两米粗的水管又开始躁动了,那排出的水虽说是黑色,但阳光照在上面又衍射出极其绚丽的色彩,而且距离拉远又变成了一片片彩色的漩涡了。风沙已经慢慢变小了,天空中的灰色越来越明显,向左边看,这条灰色的河流汇入大海,与灰色的天空没有了界限。我不由得驻足远望。
在天空和大海之间,藏着我的过往。
3
在我年少的时候,我也常走这条路去学校。那时的天空还是蓝色的,河道也比现在窄。走在路上,我常常倚靠在栏杆上望向大海,因为我的父亲在那里工作。我现在在一个科技公司任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他常常跟我聊出海的所见所闻,让我对大海产生了无限的遐想。
有一次假期,在我的软磨硬泡下,父亲终于答应带我一起出海巡逻。那是我第一次如此地接近大海,阳光直射在玛瑙似的海面上,任由海波荡漾的小船越开越远。一路上我们坐在船上开心地聊天,我的到来为这艘船带来了无限的生机。那几位跟父亲共事的叔叔不停地往我的手里塞东西,吹嘘起自己在海上的神奇遭遇,他们还不忘互相指出对方夸大的地方,刻着海风纹路的脸上却是如孩子般的纯真笑容。正当我们欢谈时,一个叔叔从外面冲进船舱,大声喊着:“快点出来,有鲸鱼啊!”我们一窝蜂地涌出去,靠在甲板边缘的栏杆上,顺着那个叔叔手指的方向看去,真的看见了一只露出背部的鲸鱼。紧接着又消失了,再突然跃出水面,最后只剩一圈波纹和一片泡沫,众人惊叹之余,其中一位叔叔笑着说:“你小子运气不错啊,我们这些人一年都看不了几次这种景象。以后肯定可以接你爸班了!”我难掩心中的欣喜,马上接话:“那必须的!”众人都大笑起来了,唯独父亲只是欣慰地看着我。临着夕阳,乘着金黄的波浪,喝着现熬的鱼汤,我们返航了。
一回家我就画了一幅画,画中央有一个立方体被涂上了满满当当的蓝色。我和爸爸在海里游泳,一旁还有一条鲸鱼。接下来几天我都会梦到那天的景象一一还有那几个叔叔,他们总能给我一种同龄人的感觉。可惜那天是我第一次与父亲一起出海,也是最后一次,下次出海时他被捕鲸的非法分子袭击,永远留在了大海。
那是个阴雨天,放学后我爸爸没来接我。而是一个那天一起出海的叔叔接我,只见他和我班主任耳语了几句,就把我叫走了。一路上他面无表情,一改那日的豪放。眼看汽车开向了与我家相反的方向,可我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父亲穿戴整齐地躺在一个立方体里,闭着双眼。
和与父亲共事的叔叔围在一张桌子旁,他们的语气严肃而又伤感,而且把我当作平辈,向我说着父亲是个怎样的人。我才发现父亲跟我平时所见的样子很不一样。父亲比我想得更爱大海,他并不是把守护这片海当做工作,而是自己的生命,否则他也不会站在那反射出心脏的尖刀面前。
“我以后也要像父亲一样守护这里。”
“好,我们等你。”
后来我努力学习,赶在人口爆发前的一批上了个不错的大学。毕业后我没有履行承诺,而是进入了我现在任职的这所公司,因为我想要用科技的力量来保护大海,再看到那天的蓝色。我也不想再让那些保护自然的人遭受这种厄运。不过现实总是不如愿,进入这样的公司,工作的繁琐与压力差点压垮我,但我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梦想。熬过了几年,我终于得到了这个机会。
时间不早了,我加快步伐走过了这道桥,前面就是公司大楼了,大楼外壁贴满了蓝色的玻璃,太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那穿透我护目镜的蓝光。在这灰蒙蒙的天空下,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座--
蓝色立方。
4
从避开人群的员工入口进入了公司,一进门就看见了各大报社的知名记者正穿着防护服,有的甚至穿的是工业级的防护服,可见各大报社对这次发布会的重视程度。门外还有不少一个人扛着大包小包的记者站在风中等着入场。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正当我要提前入场时,有几个记者直接拉着助理围着我,搬出了“长枪短炮”,向我抛出了各种问题。剩下的记者就像池塘中的鱼一样,看到别的鱼涌向一个地方,就跟着涌上去,以为有过往的游客投食,现在也像这样。我被团团围在人群中央,一句话都想不出来,只好装大牌似的摇摇手。他们也配合地给我让出一条路来,我快步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倒不是因为要去保密些什么。而是我这面临着巨大的挑战,紧张得说不出话。
记者们交头接耳的声音戛然而止,我也猛地把头转回来。董事长正迈着大步走向演讲台。我背后的闪光灯闪着不停,如同一片银河一样。他上台先是一段开场白,然后是感谢各位到场的来宾。然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标志,一片蓝色的中间有一个黑色的矩形边框一一那是我们公司的标志。董事长又开始说起这个标志的含义。作为一家主动科技方面的公司,我们的想象力应该突破这些条条框框,勇于创新。接下来就是冗长的发言,虽然没有营养,但身后的记者和一旁的嘉宾都不住地点着头,低头认真做记录。而我坐在人群中间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虽说这像是在走秀,还说着一些不合实际的话。但我想到了自己的项目,便又释然了。正当这些空虚的发言内容让我神游之时,董事长突然站在台上说:“下面有请本项目的总工程师上场,这个项目是他主要负责的第一个项目,也是我们基金会的第一个项目,希望我们都能越来越好,前程似锦。掌声欢迎!”我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然后僵硬地走向演讲台,闪光灯似乎比开场时的还亮。像针一样扎进我的双眼。大脑空空的简单进行完自我介绍后,我就照着之前写好的稿子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像第一次展示作文的小学生一样。简单介绍完后就到了最关键的一步。“接下来当我按下桌上的这枚按钮,各位就能看到这意义重大的项目了。”我说得轻松,把手放上按钮时却犹豫了几次。随着帷幕的落下,在场的人几乎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与我预想的一样。帷幕的后面是一堵玻璃墙,玻璃墙的外面是大海,周围用玻璃围了起来。玻璃箱里有一条鲸鱼-- 一条身上接满了机器线路的鲸鱼。
正当众人疑惑之时,我连忙向众人说明每一条线路的作用。“这里分别有检测心跳,血氧以及心理状况和是否饥饿的线路,甚至有一条接入大脑的线路,可以通过检测脑电波判断生理状况。”我顿了一下:“这条鲸鱼是在附近海滩被发现的,它当时被塑料垃圾和渔网缠住,勒住了伤口,而且搁了浅。所以我司决定救助它,专门设计了一个系统来监测它的健康状况,而且特地在附近海域设计了一片区域来保护它,方便它的康复。一时间场上的质疑声消失了,转为了鼓掌,一直持续到董事长上台宣布发布会结束。记者们马上离开座位,团团围住我,想要更多地了解这种前卫的设计,我不停地向一位位记者讲解,直到那些小报社的记者都离开了。我一个人站在演讲台上目送着最后一个记者离开,正当我松口气时,董事长和人事部部长向我走了过来。我正疑惑时,部长拿出了办公用的笔记本,打开了一个人人皆知的搜索引擎。我看着屏幕突然睁大了眼睛,各大媒体争先报道我的杰作。我再往推荐浏览页看,上面写着:“各大公司开始加入环保基金会”;“‘机械鲸鱼’已成为保护动物新潮流,公司股价一路长‘红’”我的内心先是震惊,又是抑制不住的欣喜,董事长拍拍我肩膀,说了很多鼓励的话。突然话锋一转。
“今天干得不错,你现在住在哪里呀?”
“住在桥那边。”
“那有点远啊,不如住公司旁边,上下班方便,以你今天的表现,我是很满意的。明天还有个项目,要不你也跟着去一下?”
公司写字楼旁有很多栋楼房,都是给公司内部有贡献的员工住的,每个月租金很少,而且多干几年就可以低价买下它。
我愣了一下,有点受宠若惊,连忙鞠了个躬,接下了任务。
董事长给人事部部长递了个眼色,然后对我说:“明天就叫人来搬。“”他边往门口走边:“说好好看看它吧。”说完他就没影了。
我如梦初醒地晃了晃头,慢慢走向了玻璃墙,把手放在上面。冰凉的触感让我又清醒了三分,里面是真正的海水,手掌在玻璃上留下了一圈白雾。眼前也氤氲了。“如果每一个生灵都能像这样被保护起来,如果人类从一开始就懂得保护自然的话,也许我现在就能像别人一样跟自己的父亲报喜了。”我坚信我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了。阳光透过海水,幽蓝色的光洒在我的身上,空荡荡的房间里,我和它默默地对视……
5
那天风很大,天空比平时更灰。本来外出拍宣传照的员工却突然往公司里打了一通电话,说是有一条鲸鱼搁浅在沙滩上。组长在考虑过后,先呼叫了消防员去现场,顺便让组员们留下去配合救援队,借此来造势。虽然这件事与我无关,在打听到事发地点后,我还是请假去了那里。
跟着我的同事们一起往海边走--我们公司就在大海边,所以不用走多久。一路上都有同事在抱怨:“现在的消防员不知还有什么用,跟几十年前那些消防员一模一样,现在那些楼房不自己配个自动灭火系统了?而且一般人力做不到的事情都会安排机器人来做。真不知道要他们有什么用?”他们又说到了海员,我只是默默听着,没有说一句话。
海风不停地往我嘴里灌,远远地就看见了一条鱼躺在沙滩上,一旁还有人在走来走去。走上前去和那几位消防员一起往鲸鱼身上浇水,别的同事则去找一些工具。突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接近六十岁的男人,头发已经全白,也在不停地往鲸鱼身上浇水,我放下水桶。走到了他身旁,他抬头看我,低下了头,但又马上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看。他脸上满是海风留下的痕迹,但双眼还是像大海一样澄澈。他把我拉到一旁。
“是你呀,好多年不见了。现在在这种大公司上班,不错啊。”
“那里,就是混混日子而已吧。”
“听你那几个同事说,要把鲸鱼带去你们公司那附近养伤。你们公司是要拿它做实验吗?”
我听出了他的担忧,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您放心吧,我们是不会做什么伤害他的事的。如果想要确定一下情况或者要上报时就拿着我名片进来就好了。”我压低声音补了一句:“我难道会做这种对不起父亲的事吗?”
充满皱褶的脸上却是极开朗的笑容。“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呀,我们这些老骨头也不行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也不用我们这些人了……”
“您还记得我们上次在这里吗?”我打断他的话。
“那当然啊,你当时还说要来这里接你爸班呢。”
我们齐声大笑。
“虽说是没来,但现在不也是在这方面做事吗?”他说完后眼神突然黯淡下来,“我这种人呐,没用了。毕竟现在科技……”
“不是这样的。”我的语气也坚定起来,“这种精神是要传承下去的。这是科技代替不了的,科技做不了的事很多,人才是自己的社会主宰。”我把头转向他,“如果没有你们这样的人,那我怎能走到这一步。”
他默默地看着我,抹了一下眼泪说:“看来你现在已经在接你爸的班了。”我愣了一下,转过身去,跟上早已走远的同事,可没走出几步,我就忍不住回头。他的身影在灰色的天空下却是如此的耀眼。
6
晚上回家后就简单把一些东西打包好,贴上标签后就正式告别了这见证我一路走来的小屋。再次看向远处的高楼大厦,心里却没有预想中的开心。还是一样的路,一样的沉闷,一样的灰暗。
在这样一个人口爆炸,环境被严重破坏的时代,人们对过去的环境越来越怀念了。由于这种需求的日益增长,让我们公司看出了商机。所以公司就决定重拾起过去其他公司提出的“元宇宙”概念,提出了“新元宇宙”的概念。并加以改进。将人的精神上传到网络中,并给予他们真实的感受,而且场景可以根据使用者的记忆随时变换,让人们重温过去的时光。但是这个项目在大概十几年前就提出了,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实现,而且外界都不知道原因,再加上最近几年科技的飞速发展,所以这个十几年前的项目其实已经不新鲜了。但是这个能根据使用者记忆来构建场景的技术,是一个巨大的飞跃,也是这个项目的最大卖点。就我而言,我是不太喜欢这个项目的,但毕竟是上司下发给我的任务,所以我还是要参加。
走进公司,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带上了敬畏。我又想去看看鲸鱼,结果发现会议室的门被锁上了。但门内依稀传来有人讲话的声音,但我没管那么多,连忙往楼上的测试室跑。里面的布置极简单,只不过有几个休眠舱正对着玻璃幕墙。一台电脑在几台休眠仓的中间负责操控。
正当我环顾四周时,一个戴着圆框眼镜,身材瘦弱的男人窜了出来。刚一见面,他的脸上就堆满了笑,还伸出手来主动握住我的手,不停地晃动。我马上认出了他是谁一一同事眼中的怪人。是因为在前几次董事长在场的会议上说什么“科技能满足一切。”还用着那狂热的态度多次出言不逊。从此人们就不自觉地离他远远的,我浑身不自在,连忙松了手,他又连忙堆笑,丝毫不注意自己大了我一辈左右,说:“我们这个项目多亏了你啊。”我想:这又是在奉承什么,我什么都没贡献,就是今天来现场参与测试而已,这又有什么好感谢的?但我也只能用笑脸相迎,我走向玻璃幕墙,看向窗外的不算风景的风景,他好像生来只会笑。他继续说着他的,我继续看着我的,没过多久,其他人陆陆续续地都到了,谁想到后来进来的那些人看到我。都是争先恐后地跟我握着手,嘴上还说着什么在这项目多亏了我,其中不乏我们公司有阅历的员工。搞得我云里雾里的。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等人到齐后,组长让我们大致了解了本次测试以及我们要进入这个“新元宇宙”测试各个虚拟地点的情况。突然组长神秘兮兮地说:“测试完后,我会给你们打开权限,让你们到记忆深处的那个场景,让你们见证一下场景的真实。”我愣了一下,因为我又想起了那天的大海。
组长在外面操纵电脑来帮助我们进行测试工作。而我和别的同事就将躺进休眠舱,将意识上传。我躺进休眠舱,看着窗外,早晨的阳光洒在我脸上。我渐渐地闭上了眼……
7
一睁眼,就是湛蓝的天空,草搔着我的后颈。站起身来,许久不见的蓝色和绿色反而有点刺我的眼。正当我适应环境时,一扇没有任何科技感的门出现了。我又看看环境的细节,感觉这就是一个被搁置了好久的项目,这些东西都做得太粗糙了。“你去动物园看看吧,打开那扇门就行了。”组长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走向那扇门,握住把手,却怎么也转不动。这时组长尴尬地笑笑,说:“忘记给你们账户转‘钱’了,现在好了。”我找到操作面板,找到了账户,看着数字跳动,我不由得问了一下,这里面钱与现实的钱的汇率。“一比一。”我听完便打开了门,发现账户的余额正急速下降。我十分惊讶,我突然明白这种东西只能用来服务有钱人,然而科技的发展好像一直以来都忽视了穷人。
门外还是辽阔的草地,门内却已经是一座现代动物园的模样了。
进入这儿的动物园,按照流程在各个馆走了一遍。发现这些所谓的“动物”都过分缺乏灵性,十分粗糙,而且那些动物有的还会不规律性地抽搐,有的甚至直接在我眼前消失了。我开始担心起这个项目的质量,因为这实在是不像一个世界一流科技公司的产品。
最后一个地方就是海洋馆了。我已经在这里面待了很久了,可我还没感觉到饥饿。走进去就给了我极大的震撼,这里的装饰和排列都和现实生活中的无异,细节明显优于其他几个馆。但美中不足的是那些鱼虽说是栩栩如生,但有些还是和其他那些动物一样,间接性的抽搐还有突然消失。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觉得这只是些程序的漏洞罢了,大不了以后再修复。接着走向走廊的深处,前方的空间突然就比这里的更加宽阔了。黝黑的房间深不见底,深蓝色的光芒在地上游走。我不由得期待前方的“重头戏”,就连另一副躯体的心脏都在不停地跳。
走进房间就看见了一面巨大的玻璃墙,墙的那面装满了水,水中有一条鲸鱼正静静地浮在水中央。我默默地看着它,感觉莫名的熟悉。正当我神游的时候,鲸鱼呆滞的眼神突然锁定在我身上。我愣了一下,突然感觉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只见他突然撞向玻璃,“咚”的一声把我吓得不轻。我连忙向组长汇报了情况,但组长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我。紧接着鲸鱼又撞了几次,我接着追问,可组长还是只是轻蔑地一笑,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用管。”但我一再追问,组长就不耐烦地说出了真相:“为了这个项目的真实性,我们往一些动物的大脑内植入了芯片让他们也进入到了‘新元宇宙’中,不过他们得一直待在这里面,毕竟进来观看的游客很多嘛。不过好像只有人类才能适应这种长时间‘穿越’,他们会因为这种……”我感觉身体突然麻痹了,以至于没有听清他后来讲的话。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了:“那……这条鲸鱼是……”“当然是昨天那条啊。”组长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接着说:“这个项目本来是我年轻时候的,不过雇的捕鲸人闯了大祸,杀了一个公司旁边那片海的一个海员。”他突然笑起来,笑得是如此的狰狞,“可现在又有一个新人帮我找到了一条鲸鱼,我的理想终于要达成了。”我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我感觉自己的力气被抽走了,便瘫倒在地上。一旁的鲸鱼还在不停地撞击玻璃,还伴随着剧烈的响声。“咚咚”的撞击声,组长那狰狞的笑声,还有莫名其妙的耳鸣。我像婴儿一样蜷缩在地板上,捂着耳朵,可那声音如梦魇一样,一直回响在我脑中,全身都变得麻痹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头鲸鱼一遍又一遍地撞击着玻璃。终于,伴随着最后一声闷响,鲸鱼一动不动,慢慢地往下沉。就突然消失了。脑中传来麦克风掉在地上的声音,应该是组长慌忙地跑去“拯救”那条鲸鱼了吧。我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痛与愤怒,声嘶力竭地痛哭流涕。但我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我就是主谋,还是仇人的帮凶,我延续了对自己的折磨,但我到现在才发现。噪音越来越大,我如野兽一样敲击着地面,突然我手上多出了一把匕首。我朝着空气四处乱挥,突然感觉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四周突然寂静了,眼前的景物也不再模糊。只看见一个人坠落,掉进了鱼缸。水的颜色被他的血染红。我再也忍受不了了,将刀刺入了自己的脖颈。
一睁眼就是休眠仓的盖子,仓内已经被我的汗染湿了。我推开盖子站起身来,看向周围的同事,他们还没有动静。可能是因为我做出了过激行为,被强制踢出服务器了吧。组长也已经不见了。我一言不发,默默地走向大门,夕阳的余晖洒在我的背上。突然门被打开了,进来了一位前台接待人员,她告诉我大门外有位老人等着见我。
“好,我马上去。”我说。
可我再次食言了,我从公司的后门去了那个海滩。
8
绕着公司大楼半圈,我轻松地到了那个鱼缸的顶部。凭我的权限,轻松地走了进去。我站在鱼缸的边缘往下望去,发现鲸鱼正静静地躺在缸底,一动不动。
海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了不是它的本色的蓝色。
“这就是大海的气息。”
我选择拥抱我梦中的大海。
……
海水中的盐分让我的角膜刺痛,我看不清周围的景色,可我确实见到了那日的蓝色,这里也不像梦中一样舒适,而是让人感到冰冷。我缓缓地下沉,感觉后背触到了柔软中透着坚硬的东西,就像父亲的胸膛一样,可惜是冰冷的。
我闭上双眼,在这蓝色立方中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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